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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勵志醫師談親密與自立(中)

親密與自立(中)

母親正在廚房忙,小男孩在客廳玩,玩具灑了一地……

一段時間後……

男孩(感到無聊,放聲):媽咪!你在哪裡?快來陪我玩!

母親:喔!好!等下就來,你自己先玩一會。

男孩(撒嬌地):趕快來啦!我一個人玩好無聊喔!

母親:好啦!

母親稍微收拾廚房,把爐火轉小,信步走到客廳,蹲到小男孩旁邊……

母親(放鬆地):你要怎麼玩?

男孩(有些被打岔地):你坐旁邊啦!

母親(有些狐疑):好喔!不是要跟我玩嗎?

男孩(專注自己的事):等一下啦!

母親(有些狐疑):好!那我坐在沙發看報紙。

男孩(不在意地):喔!

繼續地,男孩更投入自己的世界中,口中不時發出聲響,自問自答,或模仿對話……逐漸忘記母親存在……

依附關係與生命第一年受到的照料品質緊密相關,自然是一種人際現象。到成年期,個人所展示的陳述風格(narrative style)則涉及與自己的關係;也就是說在成長過程中依附關係被內化,包括對自己、對重要他人、對彼此關係的覺知,和對覺知這些現象的覺知、陳述。Meares (1993)曾提出一個假說來解釋這種現象,他稱為「自我陳述(self-narrative)」。他採用Winnicott(1971)的概念:「如果一個穩定的、真正的(依附概念裡則指『安全的』)自體感要能浮現,孩童必須要能『母親在場時獨自』玩耍。」也就是說,透過提供一種安妥背景,母親讓孩童可以忘記她的存在,且能夠聚精會神於自我探索。反過來說,母親如果顯得不合宜的、不一致的、或無法調諧的,孩童將被迫思及母親,更容易忘記自己。

Meares (1993)曾研究過3-4歲孩童這種在獨自玩耍時所使用語言的錄音,他名之為「內在語言(inner speech)」。Holmes(1997)指出內在語言與社會語言有所不同,蠻類似於Freud (1911)初級與次級歷程的對比;內在語言是不相連的、不完整的,內容因聯想(association)流動而非依邏輯開展。聽得見的內在語言在5-6歲左右相當突然地停止。因此,Holmes (1997)認為可以合理推論,自我覺知與自體感、隱私、對情緒真偽的覺知、對情緒的安排與反思、自立與親密能力等等緊密相關,也正是Meares所描述這種遊戲話語的延續。

Holmes(1997)指出內在語言始自互動,為依附動力所形塑,終被內化;至此存於孩童內在的已有:

一、警覺的(vigilant)卻非侵擾的母性功能,

二、生成性(generative)的遊戲功能,

三、將感受化為言語的能力。

獲得內在語言意味著和自己親密:知人亦知己(knowledge of oneself goes hand in hand with knowledge of others)。有這種能力,玩耍中的孩童便能陳述進行中的內在語言,例如:「我現在假裝媽咪不在家,小娃娃好傷心。」倘若由成年人來表達可能就變成:「當我父母分開後,我經常在玩假裝我洋娃娃的媽咪離開了,然後又回來了的遊戲。」在心理治療中,尤其分析式心理治療中,似乎也創造出孩童期情境的「他人同在時的獨處」;這麼一來,自由聯想不就像再次把內在語言外顯嗎?

獲取內在語言是一種發展來的功能,不安全依附將擾亂這種功能:

一、迴避型依附:當依附對象不可得時,孩童或將過於關切尋求與其維持親近(proximity)以致無心玩耍,於是會採用迴避式陳述,並困難於建立親密感。

二、沉溺型依附:其陳述方式可能反映出無法被轉化(transmuted)為遊戲隱喻的未被消化的苦痛;成年人的內在小孩就仍在搜尋一個安全涵容者(container),並運用手邊任一可得對象來達到前述目的。這麼一來,因為無法安全地抗議分離,受苦者便無從自立。假如依附對象侵擾了孩童,更會損害孩童的自立;孩童的陳述便會受到依附對象陳述的汙染,總是在想著他人所期待著的想法和感受,而不似有一位較不侵擾、或不忽略的依附對象(或一位好的治療師)可得時所會有的方式。

三、害怕型依附:當創傷經驗太過強烈,個人發展中的「涵容/自我陳述」功能可能就被抹殺掉,個人內在現實和內在言語的表徵就會出現空白或斷裂,思考邏輯就顯得斷裂或脫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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