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勵志醫師談親密與自立(下)
親密與自立(下)
經過數次會談,案主與治療師逐漸認識彼此,治療師盤算繼續鞏固治療關係,以開展探索性治療工作。一次會談中,案主憶起兒時與母親相處時動輒得咎,一直不知所措,後來在面臨衝突時就會「當機」!總是要一段時間後才反應得過來,久而久之,也不認識自己的情緒了!為此,治療師試圖案主重新與情緒接軌 ……
治療師(挺身向前,認真地):要不要談談當機的感受?
案主(平淡地):不知道耶!就是每次我媽一生氣,我就不知道怎麼辦?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感覺不到。
治療師(點點頭):那今天狀況如何?現在的感受呢?
案主(有些不安):什麼感受?
治療師(專注地):你現在的感受?
案主(更不安):感受什麼?
治療師(聲音升高,堅定地):你此時此地的感受!?
案主(小聲啜泣):我不知道你要我說什麼?
會談室沉默下來……
治療師(心平氣和):不好意思,我一急起來就反應太快!
案主(望著治療師):我還以為你在生氣。
治療師(誠心地):確實有點像,不好意思!不過,你看你可以說出你的感受!
案主:原來這就是此時此地的感受!
當父母顯得過於侵擾時,正常次級互為主體性(secondary intersubjectivity),也就是孩童透過視覺提示、模仿、或其它方式與照顧者分享自己對世界的經驗的歷程,便被壓抑掉了!Leiman (1995)認為,這麼一來,原本在有利條件之下的父母正常調解(mediating)功能,也就是幫助孩童在與其客體間的過渡或互動空間創造共享意義的功能,就被壓抑掉了!
甚至,在不安全依附關係中「加害者」為施展其殘酷,必須將自己對孩童也會感到害怕、痛苦、嫌惡、和其他感受的念頭自意識中排除掉。於是,孩童就在一個將自己的感受與意義折扣或抹殺的世界成長;但卻又同時必須依賴,甚或緊密依附加害者。這時沒有親密感的依附就出現了!為摧毀孩童的自立,加害者也必須摧毀親密的可能性!如此一來,經常將形成一個惡性循環,根據依附的動力(當孩童越受創傷更需要緊黏其依附對象),這麼一來更助長後續的凌虐,如此循環不止。
相對來說,受虐孩童也必須否認加害者心思的存在,因為不這麼做實在很難接受、相信自己所親愛的人、所倚靠的人竟然會對自己有如此惡毒的意圖!這其實有點類似於Hobson (1993)對自閉症研究的主張。雖然自閉症來自生物學因素,施、受虐關係則是因互為主體性經驗橫遭壓抑;兩者均顯著影響孩童的「心智理論(theory of mind)」的發展。類似地,Fonagy(1994)主張受虐孩童的缺乏心智理論源自他們困難於體會他人的感受、意圖、和欲求的能力,因為實在超出他們對自己內在世界的準確定義。
總之,安全依附提供親密與自立一個穩固的基礎。依附對象的非侵擾性回應容許內在言語,一個內在世界,的發展;在其中,一個自體可以辨認其他自體的存在。依附對象接納對分離的抗議,讓發展過程中無從避免的種種分離與失落顯得是可以協商的,因此也可被涵容的。
親密和自立是相互依存的(reciprocally related)。自立建立於安全內在世界之上,在其中我們相信可以靠自己外出、站穩立場、做出自己的選擇、並容忍孤單;前提是我們可以肯定,當我們需要時依附與親密是可以取得的。反過來說,親密是可能的,如果與所愛者分離是被容許的;也就是說,當我們感到足以自立到不怕被吞沒或攻擊,並且知道分離並不代表永遠失去所愛者時,我們就容許親近。